硝子

？？年？月？？日 ？？？

她从沉眠中醒来时，已经是新一天的清晨了。睡眠不足带来的困倦让她的眼前依然是一片混沌，昨夜的声音还在脑中纠缠成一团。努力抬起身子时却无法使出力量，心跳只是自顾自地随着微热的吐息渐渐加速。

真是累啊，半梦半醒之间她这样想着。这些天来积攒下的疲惫，经历了数小时的休眠仿佛丝毫没有减少。身体好似处在并不实在的空间之中，只有鼓动不断敲击着胸口，提示着时间依然还在进行。

即便如此她也心知必须起身，身上背负着的除了活下去，还有更多需要面对的事情。将那些自己选择的道路一条条走完，就是摆在她面前最大的课题。而无论幸或不幸，当夜幕再一次从天空褪去，她就不得不离开属于自己的六个平方米，向着昨天时称作“明天”的时空行去。

离开温暖的寝床时一瞬间的寒冷让她不由颤动了一下，这可能是几个小时内她需要跨过的最艰险的障碍。而当意识到翻越了又一天的难关时，她在心中为自己欢呼了一声。接下来的一瞬间她就觉察到周围的寒意并没有变化，连忙穿衣的时候不由得对刚才的自己送出一个苦笑。

如今的这个早上七点和平常似乎并无二致，走出房间之后的一切准备也和之前没有区别。站在镜子前的时候她看了看镜像的自己，眼中流露出的情感和昨日站在这里时似乎也是同样的。除了头发变得更加散乱了一些，面色中的疲乏也多了一些而已。

也许是怪自己不够努力和成熟吧，将那些散乱的头发梳理好时她自顾自的想着。若是自己有能力一个小时就做完布置下的任务，恐怕就能过比现在来讲轻松不少的每一天了。因此在看到他人的成果时也有着难以掩盖的羡慕，回过头时却又为当今的自己发出叹息。

在依然显得昏暗的房间里，她一步步做完了日常的准备。非要说有意识去做也并非如此，大脑中的困倦仍然占据了感官世界的一大部分。不过身体会随着本能与习惯行动着，将每一个细小的行动都逐一完成。

当她终于能坐在熟悉的小桌子前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桌面上的电子屏幕各个都还闪烁着光彩，就算上面映出的依然是一个个未完成的作品，在那些勾勒出的线条之后是怎样的东西只有自己才清楚。只不过又有谁知道那颗偶尔还是会因为一两块色彩就感到不安的心，在将每一个点与线集于一体之时要经过多少的挣扎呢。可终究在旁人的眼中，注视到的可能总是更加光鲜亮丽的结果。并不是每一个观众都有余暇真正去体会剧中人的每一分每一秒，更何况即便立场一致也并非等同于以心传心。这一切对于用着并不特别也并不起眼的感情来支撑着一个世界的人们来说，大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每一次给杯子中注进热水的时候她都会这么想。缓缓升腾的一小缕蒸汽之中，她似乎能看到很多过去的自己。

就算说了或是被说了再多，还不是坚持到了这一天吗。一开始的形状也许已经模糊不清了，可那个很久远的梦不还是一点点成长到了能够让自己全力为之付出的时候吗。可能对于年幼的自己，透过玻璃珠子看到的世界就是一切。而事到如今，被称为硝子的物质中映出的是走过了人流之后被染色了的自己。即便如此怀抱着的东西却一直没有遗失，只要想起它就似乎有何处都能到达的感觉。

拉开窗帘的一瞬间，阳光又一次投射在房间之中。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有些温暖，明明其实这一点光线带不来多少温度的差异。她再次看了看已经完全习惯的街景，也许对这里并没有多少心灵的留恋，但意识到这一切也是对自己每一步的见证，或许会生出一些心底的牵绊。只是比起这些，她马上意识到差不多该出发了，若是再磨磨蹭蹭下去，恐怕她又要迎来一个慌乱的早晨。

说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啊，她在走离窗边之前，忽而想到重要的事情。几秒之前还只是一个没什么变化的额外疲惫的今天，突然就有了新的特殊的意义。不过话是这么说，她也不能再做过多的停留了。

「回来的时候，买最喜欢的蛋糕吃吧。」

如果硬是要说这一天和其他的每一天有什么不同的话，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她脸上不由自主的微笑就是最明显的证明。

而至少在那一刻，她应该是幸福而快乐的。

Happy Birthday

17.12.11